高中时,周昕安听到老师讲解三战的过程,他一直很好奇:既然在那之前,已经有了那么高超的科技水平,为什么人类对抗异潮会那么举步维艰?老师则一脸淡然地答道:没有什么为什么,三战,各国已经互相把自己打烂了,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;如果不是异潮到来,再持续几年,人们最后投向彼此的武器也许是石头和木棍。
从伊甸之东的残躯里飘荡出的数据影流,看起来是个男子,他对周昕安历史老师的说法表示认可;周昕安紧盯着他不放,依照周昕安对欧洲人的了解,这个投影形象,所呈现出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。
只见投影若有所思,一转眼移动到了窗口,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,窗外昏暗的天穹,惨淡无神的路灯,剪得他像一道摇摇欲坠的皮影戏,不久后投影先生说道:
“我曾经读过一位幸存下来的三战老兵康斯坦丁·瓦西里耶维奇的日记:‘我在战场上机械地重复着装填发射瞄准动作——低头的那刹那,有时我会感到陌生,这双曾在秋日麦田里灵巧挥动镰刀的手,此刻缝里嵌着炽热的漆黑碎屑,我的眼眸里,太阳升起来了,染血的河面波光粼粼,正将晨光折射成一片流动的银海,我在战机的尖啸声里低着头,像被打服了的猎犬;滚烫的气浪忽然冰冷的空气掀翻了我头顶的帽子,没了遮挡,一瞬间我看见人的胸口像羊皮纸般被撕开,倒栽葱似的坠落,有个不认识的金发青年在半空中被炮弹削去半边身体,喷溅的鲜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彩虹,尚未落地就与后面冲锋的骑兵撞成血雾;朋友伊万诺夫的吼叫带着颤音,我的耳膜在轰鸣,手掌被滚烫的炮膛烙出水泡。第三轮齐射后,整片缓坡变成了沸腾的血肉沼泽,燃烧的树枝上挂着半截肠子,像一面肉色的断旗,火,到处都是火,敌人,朋友,景物,在扭曲呛鼻的热浪里扭曲成一片,血肉模糊的双腿已经不能支撑我再站起来,我就像一只癞蛤蟆,趴在泥泞的地上,略带腥味的水流到我的嘴边,我口渴难耐地舔了一下,尝到了甘甜的铁锈味,浓厚的金属气息让我濒死的头脑依旧保持着冷静,令人绝望的冷静,死神啊,快来吧,我急切地盼望你的到来。’”
“当时,耶和华将硫磺和火,从天上耶和华那里,降与所多玛和蛾摩拉”
“把那些城和全平原,并城里所有的居民,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”
(创世纪19: 24-25)
“所结的网,不能成为衣服,所做的物,不能遮盖自己。他们的行为都是罪孽,手所做的尽都是暴力。他们的脚奔跑行恶,他们急速流无辜人的血。意念都是罪孽,所经过的路都荒凉毁灭。平安的路,他们不知道;所行的事没有公平。他们为自己修弯曲的路,凡行此路的,都不知道平安。既然如此,便毁灭吧。”
(《以赛亚书》59.6-59.8)
战士才能没由来的视死如归,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,刚开始都是胆怯的,害怕的,吓尿的吓吐的,比比皆是;只有了为之战斗的理由,士兵才能成为战士,然而三战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战争。
“我的意思是,我经历了没有硝烟的战争,和有硝烟的比起来,不知哪个更设身处地地让人绝望;但愿你带来的录像机有足够的胶片,我的人生非常无聊,三分之四的时间是在太空里漂流。”
投影说,不,最年轻的理工博士,艾伦·布什内尔说道,“但是我敢保证,那四分之一的人生足以颠覆所有人类的认知观念,只要你愿意替我记录,小伙子,我很乐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。”
“但是,我真的可以知道这些吗?”仍然惊讶于自己正在和百年前的亡灵交谈,周昕安紧张地吞了口唾沫,不合时宜地说,“我的保密等级只有……”
“那不重要。”艾伦轻声道。
他简单阐述了自己的身世,本名艾伦·图灵,父亲是颇有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