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命,红着眼睛拼命向前挤,前面的人被死死卡在台阶上动弹不得,惨叫声、恶毒的咒骂声、骨骼被挤压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“咯咯”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幅比城下火海更令人绝望的炼狱图景。
“将军!将军!快走!火要烧上来了!梯子…梯子全堵死了!根本下不去!”亲兵统领王新民如同从煤窑里钻出来,满脸乌黑,只有眼白和牙齿还显露出一点白色。
他左臂上,一块被飞溅的、带着粘稠油脂的火星烫出的巨大燎泡,正“滋滋”作响,散发出皮肉焦糊的恶臭。
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受伤蛮牛,用血肉模糊的肩膀和早已变形的刀鞘,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、同样疯狂的士兵,终于浑身浴血地挤到了杨子钊身边。
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主将,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决绝忠诚,但也无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对末路的、本能的恐惧。
“挡不住了!大将军!必须另寻生路!再不走…就来不及了!”他的声音嘶哑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。
杨子钊猛地一把推开王新民护持的手臂,那双曾经洞穿战场迷雾、如鹰隼般锐利,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眼睛里,瞬间涌上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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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死死盯着下方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阶梯——那里已完全被疯狂逃命的人流彻底堵死,绝望如同冰冷沉重的铁索,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,勒得他几乎窒息。
完了…数万将士…蜀地的门户…他杨子钊半生戎马建立的功勋和威名…一切都完了!
“完了…全完了!天亡我也!天亡蜀地啊!”一声凄厉到变调、充满了无尽悲怆和彻底崩溃的哀嚎,如同丧钟般在杨子钊耳边敲响。
晋岳,这位在成都府邸中运筹帷幄、在朝堂上指点江山、以儒雅矜持着称的兵部尚书、监军大人,此刻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滚烫的城砖上。
他那身象征着权力与地位、价值不菲的绯红官袍,被尘土、血污、汗水和不知名的黏液染得肮脏不堪,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严。
他面白如纸,涕泪横流,精心修饰的山羊胡被汗水泪水黏在抽搐的胖脸上,平日里所有的儒雅和矜持都荡然无存,只剩下赤裸裸的、对死亡的原始恐惧和彻底的精神崩溃。
他双手徒劳地抓着冰冷的、此刻却已开始发烫的城砖垛口,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、剧烈颤抖,仿佛想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,嘴里反复念叨着梦呓般的绝望:“完了…完了…都完了…蜀地…我的前程…我的命啊…”
“闭嘴!蠢货!”杨子钊如同被彻底激怒、濒临绝境的猛虎,心中积压的暴戾、挫败和对眼前这个只会拖后腿的“监军”的极端鄙夷,瞬间压倒了恐惧,轰然爆发!
他眼中的杀机几乎凝成实质,冰冷刺骨,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,狠狠刺向瘫软的晋岳,哪里还有半分同僚情谊?
只有赤裸裸的杀意!“想活命就给我爬起来!像个男人!收起你那副脓包样!走!”
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,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命令和深入骨髓的鄙夷。
晋岳被他这野兽般择人而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,浑身一个激灵,竟真的手脚并用地、狼狈不堪地试图从地上爬起,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肥硕蠕虫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、仿佛天穹崩裂般的巨响,悍然撕裂了所有的喧嚣!
靠近西北角的一段饱受烈焰舔舐、早已摇摇欲坠的巨型木质箭楼,终于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和烈火的摧残,如同垂死巨人的断臂,带着熊熊燃烧的巨木、断裂的梁柱和滚滚浓烟,轰然垮塌!
它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,朝着杨子钊等人所在的城头区域,狠狠砸落下来!
时间仿佛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