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老槐树(再续)
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,天气格外好,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阳台上。我正给盆栽槐树苗浇水,孩子突然举着个小竹篮跑过来:“妈妈,我们去摘楼下的槐树叶吧,像太奶奶那样晒着,夏天煮水喝!”我看着他眼里的光,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婆也是这样,每到秋天就带着我去老槐树下捡落叶,说“晒透的槐叶最解暑,得趁着好天多收些”。
我们拎着竹篮下楼,小区的小槐树已经长到齐腰高,枝叶比夏天茂密了不少,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秋黄。孩子踮着脚够树叶,小手小心翼翼地掐着叶柄,生怕弄破叶片,像极了当年的我——那时我总怕力气大了伤着树,阿婆就笑着说“树不娇气,你用心待它,它还会再长新叶的”。我们捡了半篮树叶,坐在树底下的石凳上整理,风一吹,树叶沙沙响,竟有几片落在孩子的发间,他抬手一抓,笑得眉眼弯弯:“妈妈,太奶奶是不是在给我撒树叶呀?”
回家后,我找了块旧竹席,铺在阳台的栏杆上,把槐树叶一片片摆开。孩子也学着我的样子,把树叶摆得整整齐齐,还时不时凑过去闻闻:“妈妈,树叶有股清香味,和太奶奶布包里的一样!”我摸了摸他的头,忽然想起阿婆当年晒槐叶时,总爱在竹席边放个小瓷碗,里面装着晾好的白开水,说“闻着槐叶香,喝水都甜”。我转身去厨房倒了碗水,放在竹席旁,阳光落在水面上,晃出细碎的光,像极了老槐树下的光斑。
过了几天,槐树叶晒得干透了,我用阿婆留下的蓝布包把树叶装起来,孩子非要在布包上系个小铃铛,说“这样太奶奶就能听见我们的声音了”。我把布包挂在厨房的挂钩上,和那袋晒干的槐花瓣挨在一起,做饭时总能看见,心里暖暖的——就像阿婆还在身边,提醒着我日子里的这些小温暖。
昨天接孩子放学,路过小区门口的杂货店,老板笑着递来一袋东西:“姑娘,这是你上次说要的老品种毛豆种,我特意给你留的,跟你阿婆当年种的一样。”我愣了愣,才想起上个月聊天时提过一句,没想到老板竟记在了心里。接过毛豆种,指尖触到粗糙的纸袋,忽然想起阿婆当年也总在这家杂货店买种子,老板每次都会多给一把,说“给囡囡种着玩,等结了豆让她尝尝鲜”。
回家的路上,孩子抱着毛豆种,贴在胸口说:“妈妈,明年我们把种子种在太奶奶家的巷口好不好?让那里也长出毛豆,长出小槐树。”我点点头,眼眶有些发热——原来那些藏在老巷里的善意,那些和阿婆有关的记忆,都在悄悄传递着,像槐树苗的根,不知不觉就扎得深了。
夜里整理衣柜,翻出一件阿婆织的毛衣,针脚有些歪,却是我小时候最爱穿的。孩子凑过来,把脸贴在毛衣上,说“好软呀,像太奶奶的怀抱”。我把毛衣套在他身上,袖子太长,下摆也到了膝盖,他却笑得开心,蹦蹦跳跳地说“我变成小太奶奶啦”。看着他的模样,我忽然想起小时候,阿婆也是这样,把织好的毛衣给我试穿,哪怕袖子长了,也会笑着说“没关系,明年还能穿,咱们囡囡长得快”。
窗外的月光又落了下来,洒在阳台的槐树苗上,叶片在风里轻轻晃。我抱着孩子,坐在窗边,给他讲阿婆和老槐树的故事——讲阿婆在槐树下择菜,讲槐花开时满巷的香,讲毛豆煮好时阿婆喊我吃饭的声音。孩子听得入了迷,靠在我怀里慢慢睡着了,小手还攥着那枚顶针。
我想,阿婆的爱从来都没有消失。它藏在晒好的槐树叶里,藏在旧毛衣的针脚里,藏在孩子的笑声里,藏在每一株慢慢长大的槐树苗里。只要我们还记着,还守着这些小小的温暖,老槐树就永远在,阿婆也永远在——在每一个有月光的夜里,在每一阵槐叶沙沙的风里,在每一口煮得喷香的毛豆里,陪着我们把日子慢慢过下去。
巷口的老槐树(再续)
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