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大校门口的初春总带着股清润的凉意。
朱红漆柱旁的老柳树刚抽出新芽,嫩黄的柳丝垂在风里,被早起的学生一碰,就飘下几星绒絮。
吴振华站在东侧的梧桐树下,手里攥着本卷边的《法学概论》,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时不时瞟向公交站 —— 他提前一刻钟就到了,怀里还揣着给陆建国带的两个肉包子,是校门口张记包子铺刚蒸好的,还冒着热气。
昨天陆建国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股少见的急切,只说 “有大事找你帮忙,关乎我和凤英后半辈子”,却没细说缘由。
吴振华揣着疑惑,看着 2 路公交车缓缓靠站,车门打开时,先下来两个裹得略显臃肿的身影 —— 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中山装,领口沾着点风尘,袖口磨出了毛边,里面的旧毛衣露出半截线头;
女人穿灰布夹袄,头发用根褪色的红皮筋松松扎着,发间沾着些枯草屑,手里紧紧攥着张叠得皱巴巴的报纸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两人肩上都挎着磨破底的帆布包,包带晃悠时,能看见里面露出的搪瓷缸子,缸身印着 “为人民服务” 的字样,边角已经磕碰得发亮。
直到那两人走近,吴振华才敢确认是陆建国和孙凤英。
他连忙迎上去,怀里的肉包子差点掉出来,伸手想扶陆建国的胳膊,却先看见对方眼角皱纹里嵌着的细沙,还有孙凤英颧骨上被西北风沙吹出来的红血丝。
“老陆?凤英?” 吴振华的声音里满是惊愕,“你们这是…… 刚从哪儿回来?怎么弄成这样?”
在吴振华的记忆里,陆建国向来是讲究的。
当年在大学宿舍,他的被子永远叠得像豆腐块,衬衫领口总熨得笔挺,就连擦脸的毛巾都要晾得方方正正,还在毛巾架上贴了张纸条:“东西归位,方便你我”;
第一次见到孙凤英时,穿件浅蓝碎花袄,头发梳得光溜,连鬓角的碎发都用发胶抿得服帖,手里拎的网兜子里,苹果摆得整整齐齐,还特意给吴振华带了块上海产的奶糖。
可眼前的两人,像是在黄沙里滚过一遭,连呼吸里都带着股风尘的味道,孙凤英的夹袄下摆,还沾着块浅黄的泥渍。
陆建国抬手抹了把脸,指尖蹭下点沙尘,他苦笑着拍了拍吴振华的肩膀,掌心的老茧蹭得吴振华胳膊发疼:“别提了,刚从大西北的黄沙镇赶回来,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,没敢耽搁,直接就奔你这儿来了,让你见笑了。”
他说话时,能看见嘴角起的干皮,显然是一路缺水 —— 火车上的水总不够喝,他把仅有的热水都让给了孙凤英。
孙凤英也勉强牵了牵嘴角,目光却越过吴振华,直直往校园里望。
京大的林荫道上,有学生穿着浅绿的春装走过,扎着和报纸上王亚男一样的麻花辫,手里还攥着刚抽芽的柳枝。
她攥着报纸的手又紧了紧,报纸边缘被指甲掐出几道白印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:“吴同志,我们…… 我们要找的孩子,就在这学校里。”
吴振华连忙摆手,把怀里的肉包子塞给陆建国,又把两人往她的办公室引:“先别急,进去歇会儿,张大爷刚烧了热水,包子还热着,你们先垫垫肚子。”
办公室里飘着股淡淡的煤烟味,靠窗的木桌上摆着个搪瓷茶缸,缸子旁边放着半袋炒瓜子。
墙上挂着块掉漆的老钟表,指针 “滴答” 走着,表盘里还嵌着张褪色的毛主席像。
一名老师正坐在竹椅上补鞋,见吴振华带了人来,连忙放下针线,起身给他们倒热水:“吴老师的朋友啊?快坐快坐,这水是刚烧的,暖身子。”
他给陆建国递茶缸时,看见对方帆布包里露出的半只粉色毛线袜,忍不住多问了句:“这是给孩子织的?针脚挺细啊。”
孙凤英的眼神暗